“经常想起她,比她在的时候多。”
——朱德庸
去医院看她的时候,她正带着呼吸机半躺在病床上。看到我来,还眨了眨眼睛示意。
起了大早给她买的烧麦还温乎着,拎着袋子在她面前晃了晃,她笑了笑,指了指呼吸机,刚好护士经过,便请人家帮她换了氧气管,方便她进食。
用筷子夹起一个肉呼呼的烧麦喂到她的嘴边时,她费劲地张了张嘴,却只咬下了一点点烧麦皮,我只好把一个烧麦夹成四份,一点一点喂她。好容易喂进去一块肉,她嚼啊嚼,咽下去似乎很是费劲,我又拿了纸让她吐了出来。
曾经每天早上能吃一两半的烧麦的她却只吃了两个烧麦皮,便摇摇头不再进食。
后来给她换尿不湿的时候,她一直躺在我怀里,想了想,这么些年,好像还是第一次这样抱着她,曾经可是我最害怕的女人啊,那一刻却像个孩子一样,软软的、静静地靠在我怀里,手臂传来的她的温度,该是比平时高一点——那时她已经高烧近一周的时间了。
那个早上就那么在病床边,拉着她的手想起了很多很多和她的旧时光:
很小的时候,抱她这事估计是打死我都想不到的。
因为那个时候的她是个很厉害的女人,真的很厉害的那种。
放学的时候,总要先回她家,再等爸爸来接我。
结果某个初夏的晚上,爸爸一直没来,那时候除了BB机,自然不能像现在这么方便一个电话知道老爸是加班还是聚餐。
我就一直在院外头靠着墙看着来往的自行车等啊等,盼啊盼。
也不知道那时候怎么就那么倔,她叫了我几次,我就是不肯进屋。
更不知道那时候的她怎么就气性那么大,后来发生的一幕,现在想来都觉着好笑:
我被弟弟拽着手一路拖着跑,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砖头,一路举着在后面追,我们跑,她追,她追,我们跑……追不动了,就使劲地朝我扔了过来,砸到了护在我后面的弟弟的鞋帮——谢天谢地,她的劲没那么大。
再后来想起来的时候,总是笑着想她怎么就那么大火气,我怎么就那么不知好歹——她不过就是让我回屋吃饭啊。
后来类似的事陆陆续续发生过很多回,什么天晚了,她让我留宿,我却好死不活非要跟我妈回家,结果被拿鞋底一顿“毒打”,最后还是睡在她家,第二天顶着两只核桃眼上学去;什么爸妈没接我,一急之下“离家出走”——穿过半个城走回自己家,一大家子找到“失踪儿童”后,差点被她又一顿“女子单打”…….
还有很多很多她凶巴巴打我吼我的时候,早就模糊了记忆,我能记得的是小的时候的的确确从来没有真正亲近过她。
再见她的时候,是自医院看她后的第三天。
天很阴,风很凉,秋天好像真的来了。
她躺在家里的床上,安安静静的。
弟弟跪在床上还在不停和她说话。
我咬着牙走到她跟前,握了握她的手。这一次,她没回应我眨眼,也没回握我,只是安安静静地躺着,手心传来的她的手掌的温度,甚至比我的还暖和些。
拉着她的手,我把头深深地埋在了手背上。
什么时候变得和她嬉笑自然了起来,我好像没什么印象了,只记得那时候恋爱了,她急着让我带给她看看,还边让我一定要找个有钱人,吃他的、喝他的、用他的,这样才不吃亏。
现在想来都会笑出声:她总是觉着我是个容易被骗的小丫头片子。
丫头片子,是她从小对我的称呼。
每年过年,她都会早早烧好了肉,备好了菜,年三十的时候包好吃的猪肉韭菜馅的饺子,细心地放进去两个一毛钱的硬币,等着谁吃出来“好运气”。
她每次都会说,“丫头片子吃出来不如你爸他们吃出来好”,但等硬币真的被他们吃出来了,又会哄我说“再给你包”,包不包不一定,但是她愿意哄我,哄哄我就好。
她做的花卷,特别特别香,比外面卖的都香、都好看,白白的、虚虚的,刚蒸出来的时候简直不要太好吃。
她会烩菜、炒菜、拌菜给我配着吃, 还不忘督促我饭后吃个最爱吃的苹果。
她说,她要给我做花卷的。
她说过她会等我回家,给我做花卷的。
可我再没等上这一屉白白的、虚虚的花卷。
再没人给我做香喷喷的花卷了……
和她告别的那天,天气冷的不像话,北风呼呼地吹,空气刺骨的寒。
她躺在那里,神色安详。
我摸了摸她的脸,凉凉的。
一直摸着她的脸,她都没睁眼,就那样躺在那里,就那么躺着。
眼泪在我眼睛里滚烫滚烫的,人家不让我们当着她的面哭,我急急地看着她,恨不得把她深深地嵌在我的眼里心里。咬着牙忍着将下未下的眼泪咬得腮帮子疼。
弟弟几乎是逃似的离开了灵棚,他的伤心欲绝是意料之中。
我的嚎啕大哭却是始料未及。
这么多年,我见她的次数屈指可数,陪她的时候更是寥寥无几。
如果说唯一庆幸,就是还好最后这个年,我在她身边,陪她吃了一顿简单的新年饭,逗她笑,陪她看了电视。
可是怎么办,我忘了我有没有好好抱抱她,亲亲她的脸颊。
秋天的傍晚,风呼啸着吹,冷得不能自已。
我蹲在地上站不起身。
这一生和她就是这29年的缘分了,再叫出任何关于她的称呼,都不再是她。
我终于失去了她,
在这个糟糕的秋天。
如果你知道你和一个人一生的缘分是有一个确切年月的,你还会不会随便对待和她共度的时光。
如果能重来,如果可以,我一定好好给她梳梳白发,捏捏肩,捶捶背,趴在她耳边对她说声:能在她身边长大,挺好。
谨以此文献给我刚刚离世的奶奶,
我爱她。
这是我刚刚才察觉的真相。
我很想她。
这是这一生都要做足的功课,
愿她在那边一切都好。
我们从一件珠宝开始,我们从第一个包装盒开始,我们从第一句迎语开始,我们渐渐走进了您的世界,“我们”渐渐变成了无数个“她”。一年后的今天,莲七星钻在更多女性心中重下一个种子:关注心声,追随心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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